Hallucination 4

我粗喘着气,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地上,身上汗流浃背。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眼前的幻想也消失了。我还在老里德尔宅的外面,现在它又是一副破旧的样子了。脑子里突然多了这样一段五十年前的记忆,那是属于真正的汤姆里德尔的年少记忆,大脑一跳一跳的痛,显然还在适应着刚才的一幕。


我勉强挣扎着爬起来,发觉自己的腿都软了。我咬着牙走上前去,推开了那五十年后,已经腐蚀成黑色,残破不堪的同一扇大门。


没人会来这个地方。


五十年前里德尔一家三口离奇死亡之后,这地方就成了鬼宅。除了偶尔有几个淘气的小孩来这里冒险之外,老宅一直空空荡荡的,只有个曾被指控谋杀但又没有证据定罪的老园丁弗兰克看守。我进到屋内,脚下残破的地板吱呀作响,曾经豪华的沙发被虫蛀的不成样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四处都是积压多年的灰尘,墙角成了蜘蛛的乐园,随着我的走动一些黑乎乎的小东西仓皇躲进了阴影里。


屋里的摆设还维持着原样未变,与刚才幻象中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个人灵动的一生在你眼前飞逝而过,现在你只能面对他干枯腐朽的躯体。我站在厅堂中,看着地面那些三具尸体躺过的地方,麻瓜们最后留下的惊恐表情清晰影像仍在眼前,如今地板上却空荡只剩尘埃。


我走向了一张扶手椅,给它了几道清理一新,坐了下来。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我没有费神去燃火炉或者点起灯火,老宅里的灯光只会引来老园丁弗兰克。这没什么大碍,我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夜视能力也锻炼了出来,借着窗外的微光我也能将周围看的很清楚。于是我就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有很多细节都值得捋明白。


首先我遭遇到了里德尔的记忆入侵。少年伏地魔杀掉自己父亲全家这件事我知道,但亲身经历一遍就是另一码事了。我能体会到当时他的失望愤怒和……喜悦。没错,那不是单纯的杀戮的快感,而是一种与自己的过去彻底决裂,抹杀掉所有的不堪,摆脱曾经的束缚,使自己得到新生的喜悦。


虽然刚才体会到的喜悦不属于自己,但这份感觉我是熟悉的,像是重温了一次两年前的自己。十五岁的我已经在街头巷尾与当地黑帮混迹了四年,靠着打劫偷盗和买卖毒品为生。但父亲一直试图把我抓回家去——他成功了一次,在我出逃后一年零五个月时,那时我还不满十三岁。在一顿暴打之后,他用两根钢钉穿过了我的小臂,把我钉在了家里那巨大的十字架上,如同耶稣一般。他管这叫“祈求神性降临于吾身”。之后每天早晚各喂我一次水,除此之外什么食物都没有。从第二天起我便因为身上的伤开始发高烧,父亲高兴极了,认为他的方法起了作用,捧着圣经对我宣读,并跪在窗边祈祷——为我的灵魂祈祷。到第三天时我已经是饥肠辘辘,饿的连头的抬不起来,更别提站住了。结果重心全压在两个手臂上,皮肉都被扯开,靠着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钢钉我才没有倒下。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了,身上仍旧高烧不退,两臂和身上的伤口均已化脓感染,脓水混着血汗往下淌。父亲仍在念念有词的对着我祈祷……我也在和他一起祈祷,祈祷自己尽快死掉。我早已不在乎什么天堂地狱,只要结束这一切,随便谁把我带走。可惜连死神都不肯听我的祷词,我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醒过来,不得不继续身体的煎熬……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记不清了,从第五天起我陷入了持续性的昏迷——我父亲坚持要把我钉满七天才放下来。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之后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疗养身体——可有些东西是永远也疗养不回来的。起初我是拒绝治疗的,但我根本没有力气反抗。我第一次试图下床后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我没有喊人,自己爬到了卧室门口,我要去厨房拿刀……可是被父亲发现了,扔回了床上,之后脚腕就被绑在了床头。我毫无办法,只能任凭他摆弄,一言不发仿佛成了哑巴……


但终于我再次逃了出来,至于我是怎么逃离的——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但总之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回家。哧,家,听着都觉得好笑,世界上根本有这种东西吗?之后我又在外面晃荡了三年,期间辗转了多个城市,美国的中西部都被我跑遍了,但父亲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捕我,真是个执拗的人。


三年后,十五岁。那天照常是我去护送一批白粉,可是到约定地点见到那辆黑色的车我就察觉到了不对,上面熟悉的圣光十字架图案勾起了我挥之不去的恨意。等我踏进那个破旧的厂房——我们的交易地点时,两个人挥着棍棒向我头颅袭来——他们的身后,站着我的父亲。决心早已下定,我经过了漫长的等待,见到这一幕时竟然愉悦了起来。那一刻,猎杀的角色逆反了过来,我掏出了枪——再次出逃的我十四岁之后枪就没离过身!——大笑着开枪射击。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这点,毕竟我还是个孩子!两个雇佣来的人很快的倒在了血泊之中,父亲惊慌失措——我笑的更厉害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脸上有那样的表情!我早就该这样的不是吗?我本应生来如此。


“汤姆,汤姆……”父亲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姿势,“汤姆你别冲动……我是你的爸爸,我只是要带你回家……”


这句话使我出离的愤怒了,但表面上我却异常地平静下来,扭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哦?回家是吗?”我轻声说,连自己都没想到能如此淡定,“可是,爸爸,我是个魔鬼的孩子啊,记得吗?我来自地狱,我的家也是地狱,而你是个要上天堂的人呐,我们怎么能一起回家呢?爸爸,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子弹打出的一瞬间,仿佛把我所有不堪的过去都带走了,那个孤独受虐的小男孩也不复存在了。我获得了新生,彻彻底底的自由了,一切苦难突然间有了意义——我将成为强者,掌控自己的人生,并让弱者臣服于我脚下。


那一瞬间的世界多么美好,我完完全全沉浸在这份狂喜之中,试图把这份感觉深深刻在自己心底,再也不要忘却。


回过神来,我仍坐在黑暗之中,面对着破旧的里德尔老宅。


我那曾经的过往,仿佛都烟消云散了,我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了。那些年少记忆,似乎还没有里德尔的记忆来的真实,毕竟,这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可偏偏,在这个世界里,有个少年,曾经也被那份与我一模一样的愤怒和欣喜充斥过,然后涅槃。


每一片坠入黑暗的灵魂都曾因渴望光明而挣扎过,但当它彻底放弃之时,才真正解放了自己,成为了黑暗的君主。


我不由得对那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产生了亲近感。也许我应该去找他,去帮他?现在的他又在哪呢?


一年之前,哈利杀了奇洛,邓布利多销毁了魔法石,伏地魔的残魂又逃走。按照我所知的故事发展,他要等到虫尾巴找到他时才会再次露面——可是虫尾巴又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呢?那个肮脏的小东西是怎么找的到线索的呢?


没错,我讨厌虫尾巴,读故事时一直是这样,现在站在魂器日记本的角度也是这样。


哼,虫尾巴,估计你是活不成了。


我瞥了瞥嘴。仆人的肉可不是复活汤中必须指定人选的原料,换成小巴蒂克劳奇也比他强啊。说到小克劳奇,我又有事可做了——现在恐怕除了我,老克劳奇和他家的家养小精灵之外,没人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一个对黑魔王忠心耿耿的孩子还在被亲生父亲囚禁在夺魂咒之中,隐形衣之下。


也许我应该去救他?我思索着,不得不说这个人十分的有利用价值。可是我应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呢?他很年轻,应该认不出我这张脸吧?


不对,这不是重点啊,汤姆,汤姆沃克!我狠狠提醒自己,还真把自己当成里德尔了?去救人?别的不说,你知道人家住哪吗?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闪闪你都打不过!


要不要去搞把枪,这个你擅长。我自嘲的笑了,巫师决斗的时候掏出一把枪对方会是什么表情。说起这个,我泄气地想到,白天从邓布利多那里逃命的时候,我真是,捅了大篓子了……阿丽安娜,不管是十六岁的里德尔还是最后死掉的伏地魔,都不应该知道关于1899年夏天发生的任何事情,邓布利多会怎么猜测呢?似乎有一个人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另一位黑巫师……


似乎有必要去一趟纽蒙伽德。


又来了,我差点儿笑出声来,我说汤姆沃克,你就这么有搞事天赋?是不是还要去一趟阿兹卡班组织个集体越狱?


我的笑容渐渐冷下来,这不是闹着玩的,从面对邓布利多的一瞬间我便明白了,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这是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斗争。或者说,从我和邓布利多的实力差距来看,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猎杀……而一个被猎杀的对象为了保命会愿意去做任何事。


黑夜在繁杂的思绪中褪去了,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对命运的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看上去应该是清晨五六点左右。


我是被饿醒的。


我皱了皱眉,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从昨天在密室里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吃过,现在是身无分文两手空空——也许除了两根魔杖之外。


我站起身来,决定去打劫。没什么,老本行而已。


啪嗒一声,一个本子从我怀里掉到地上。我低下头,拾起了里德尔的日记本,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差点儿把它给忘了。


我将本子翻开,满眼都是自己那熟悉的可怕的字迹,可是内容却是无比陌生。少年魔王会写些什么呢?我随便就着翻开的一页读了下去。


1942年11月27日


想死很容易。


我和利维坦(Leviathan)都赞同这一点。麻瓜们在他们混乱的战争中不断证明着人命的脆弱,他们实在是需要个人来领导。听说前几天德军在斯大林格勒被包围了,德国的那位似乎不怎么在意,也许他操纵麻瓜只是玩玩。舆论越来越多地压到邓布利多头上,人们求他出山都求疯了,不知道这个老家伙要拖到什么时候。


看着每天早上猫头鹰的信件轰炸给我带来了很多乐趣,虽然表面上邓布利多波澜不惊,但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很焦头烂额。这样也好,他就不会注意到斯拉格霍恩的异常。这只老鼻涕虫现在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他似乎有些害怕。嗯,我十分确信他不敢向别人出卖我们的小秘密。


多有趣,一个上了年纪的教授竟然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惶恐。


利维坦最近越来越磨人了,非得要我放他出去透透气,真想不到一只活了上千岁的蛇怪也会撒娇。没准儿现在还真是个好机会,邓布利多少有的对我放松了警惕,事实上他对城堡里的一切都不怎么上心了,真要感谢格林德沃,有机会我真想亲自会会他。


一个有趣的小恶咒:pellis de liquesomos



所以密室里那只家伙叫利维坦,我合上了日记,感到肚子更饿了。似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有些失望,也许我应该再多读几页,但不是现在——我要先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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